日本天琴坊禦主人舊藏 Collection of Tenkin-Bou, Japan吳鎮烽，陝西省考古研究院研究員、西北大學教授最近出現的一件西周早期極爲瑰麗珍奇的青銅提梁卣，引起了我們的極大興趣。該卣是繼保利藝術博物館神面卣和隨州羊子山出土的神面卣之後又一件神面卣，不但裝飾奇特，內涵信息也很重要，值得共賞。該卣是上世紀 20 年代日本天琴坊藏品。通高 19 釐米，寬 22 釐米。卣體橫截面呈橢方形，直口短頸，腹部向下傾垂，頸部有一對半環形小鈕，套接拱形提梁。提梁兩端有圓雕虎耳卷鼻獸頭，形象生動，使卣體帶有幾分靈動感。圈足低而沿外撇。外罩式帽形蓋，上部圓拱，弧形下折，沒有出沿，渾然一體。頂部設有封頂橢圓形捉手，兩端有一對犄角。卣腹前後主體紋飾爲淺浮雕和藹喜人的神面圖像。這是一種近似人面的神像，稱爲人面紋或神面紋，也有人稱爲異形獸面紋。神面紋雙目則似人目，上下眼瞼裹住眼球，眉毛彎曲，情態端莊，炯炯傳神，與通常青銅器上的獸面紋的眼睛大不相同，沒有了那種神祕、譎奇和猙獰的形態。神面的鼻寬而有翼，額上彎角下垂，眉宇之間有一對圓渦紋，雖然紋樣中還是闊口獠牙，但設計師的意圖是要將人的形貌與神的威嚴結合起來，並凸現人的特徵，給人們一種親和感。人形神面紋的出現爲上古神話開啟了先河。神面紋兩側配置小夔鳳，夔鳳體軀刻畫陰線紋，碩大的冠羽直聳頭上，用心工巧，極富動感。卣的頸部裝飾浮雕小獸面，兩邊配飾勾喙卷尾夔龍。頸腹之間用一條光素的條帶做爲分隔。蓋面紋飾與器腹相同，亦爲兩組大神面。捉手平頂裝飾垂冠回首鳳鳥紋。通體以纖細的雲雷紋填地，並在主體花紋之上刻鏤陰線斜紋和雲頭紋，於是形成了所謂的“ 三層花”。紋飾瑰麗，層次分明，製作精細，彰顯出設計者巧妙周到的運思和鑄造匠師的功力。卣蓋內和器內底各鑄銘文 20 字，內容相同，其中 19 字在一個大型“ 亞” 字之內，銘文是：“ （眞）（夙）夜亯（享）于大宗，乍（作）父辛寶 ( 尊 ) 彝，其孫子永寶。亞朿。” 文字結體長方，章法參差錯落，字與字的騰挪揖讓極爲自然。銘文大意是說： “ 日夜享孝於大宗，鑄造了這件祭祀父親的提梁卣，希冀子孫們永遠保存，用於祭祀祖先。” 鑄器者是一個名叫 的人，從他享祀大宗來看，說明他是這個家族的小宗，也就是說不是長子，是庶子；但他能鑄造如此豪華的提梁卣來看，其人必是官高位顯，或者家境異常富足。“ 亞朿” 是眞的族徽。“ 亞朿” 族的青銅器主要見於 1980 年陝西長安縣花園村 M15、M17 出土的 8 件青銅器。其中 6 件和此卣的銘文佈局相同，即亞字框內鑄正銘，後以朿字結尾；兩件在銘文後屬亞朿二字。另外還有 1972 年河北正定縣新城鋪鎮馮家莊出土的雀釐爵，英國倫敦大英博物館收藏的亞朿壺（又稱亞朿卣），以及近年來出現的亞朿父丁方杯、亞朿尊、宣尊、宣觶等。其中亞朿父丁方杯和亞朿壺是商代晚期之物，其餘爲西周早期後段之物，這說明亞朿族從商代晚期到西周早期一直是一個顯赫的家族。眞卣與1965 年安徽屯溪市弈棋鄉西周墓葬出土的公卣，1976 年陝西扶風縣法門鎮莊白村1號窖藏出土的豐卣，傳世的庚嬴卣，以及美國弗利爾美術博物館收藏的作宗彝卣的造型相似。通體圓潤無棱角，卣蓋呈帽形。帽形卣蓋是其突出的特點，出現於西周康王時期，流行於昭穆時期。眞卣的主體紋飾與 2007 年湖北隨州羊子山 4 號墓出土的神面卣，以及保利藝術博物館的神面卣風格一致，銘文書體、銘文用語也較接近。庚嬴卣的時代是康王晚期，保利神面卣和隨州神面卣被定爲西周早期後段，安徽屯溪公卣、弗利爾作宗彝卣的時代均在昭穆時期，豐卣則是穆王前期作品，根據以上對比分析，可以確定眞卣的時代當在西周早期後段，以昭王時期更覺合適。眞卣是青銅文化發展鼎盛時期的藝術珍品，是國寶級文物，具有極高的藝術價值、科學價值和歷史文化價值，奇特的神面紋樣彌足珍貴，對於探索古代神靈信仰具有極爲重要意義。